与大梁城中许多权贵之家相同,九王府也引水入宅,踏着整洁的青石板路,进了倚门右转便可望见一大片池塘,塘中连天的碧叶,粉红色的荷花开的正艳。沿着青石板路向前,路过汉白玉拱桥和八角亭,直通过月亮门,便是王府的正堂。
“姑娘,请。”
“有劳了。”阮筠婷与小厮道谢,才刚踏上正堂的一节台阶,就瞧见穿了一身碧色锦缎妆花袄裙的清歌郡主如同小蝴蝶,翩翩然飞到了近前。
“姐姐,你来啦!”双手拉住阮筠婷的双手屈膝见礼。
“郡主安好。”阮筠婷忙还礼。
清歌郡主笑吟吟的道:“姐姐不必如此客套,快请进吧,小姑姑和堂兄他们早就到了。”
“好。”
阮筠婷原本首次来到九王府还有些拘谨,清歌郡主如此热情随和,倒是将她的紧张冲淡了。
正堂当中高悬着仙鹤延年的水墨,仔细瞧来,竟是当今圣上的御笔。
九王爷身着玄色居家常服端坐守卫,初云公主与君召言在左手边,君召英搬了个锦杌就坐在君召言的身旁,兄弟二人有说有笑不知在谈什么。韩肃则、萧北舒和陆谦在右侧落座。莫建弼换了身宝蓝色的直缀,与君兰舟隔着桌案说话。
这一次参与了“互动戏”的人,都已经到场了。
“姐姐。”阮筠岚第一个瞧见阮筠婷进门,从角落的八仙桌旁站起身。
阮筠婷有些意外,今天她并没有叫上阮筠岚,不过一想清歌郡主对阮筠岚的心意,她便了然。走到正当中先给九王爷行礼:“见过王爷,多谢王爷昨日出手相助。”
九王爷咳嗽了一声,想到昨儿他开腔唱的那一句,脸上发热,“举手之劳罢了,本王也是拗不过清歌。”
清歌郡主闻言调皮的吐了下舌头。
阮筠婷当然知道能让九王爷出手相帮,全靠清歌郡主,便回身遥遥的行礼,“多谢郡主。”
“姐姐何必客气,我自来也没将姐姐当作外人。”清歌郡主连忙还礼。
这话说的直白,在座之人都瞧出一些端倪,纷纷看向阮筠岚。阮筠岚的脸上更红了,别扭的看向一旁,清歌也羞涩的低下头。
九王爷又咳了一声,却没有阻拦和反对,可见对阮筠岚是极中意的。
阮筠婷心中有数,与其余众人一一见过礼,笑道:“厨房在哪儿?我这就去预备晚膳。”
“姐姐跟我来吧。”清歌郡主脚步轻盈的小跑步到阮筠婷身旁,拉着她的手出了正堂。
莫建弼笑望着九王爷,“郡主与阮姑娘倒是亲近。”又了然的看看阮筠岚:“怕是好事不远了吧?”
莫建弼是皇帝的弄臣,这是人尽皆知的事,可九王爷对莫建弼并没有丝毫轻慢,客气一笑,没有回答。
阮筠婷和清歌郡主才刚走到院子当中,却见一小厮引着两人进了门。走前前头的是穿了一身秋香色宫装,打扮很是清艳的徐向晚,她身后跟着的是着侍卫服饰的徐承风。
“晚姐姐?六表哥?你们怎么来了?”阮筠婷欢喜的迎上去。
徐向晚佯作生气白了阮筠婷一眼,嗔道:“今儿这么大的场面,怎么能少了我呢?婷儿你也太不够意气,若不是郡主知会我,我还不知道你今日要亲自下厨呢。你说,你是不是偏心?”
“是啊,谁都请了,就是没有你表哥我的份。”徐承风也是笑。
说话间屋内众人都迎了出来。九王爷率先上前,行礼道:“臣参见婉贵嫔。”其余人也都跟着行礼。
徐向晚忙给九王爷回礼:“见过王爷。”站起身,又笑着与初云公主颔首,随即道:“咱们今日能相聚于此,都是因为婷儿的缘故。若是论其身份尊卑,未免拘谨,不若如朋友相处那般自然点好。”
韩初云对徐向晚了解不多,今日见她相貌果真绝色,但气质却干净的很,并不妖艳,对她的喜欢就多了几分,再听她的一番话,当下笑了起来:“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,婷儿的朋友果真都是一路脾气的,瞧瞧今日到场之人,哪一个是拘泥于身份的人?”
众人左右瞧瞧,而后均笑了,就连九王爷都被这种轻快的气氛感染了,面上挂着笑容。
阮筠婷心中难免激荡澎湃,感慨顿升。想起初初重生而来的种种窘境,她如何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如现在这般结交了如此多的权贵?这种事,她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。
“你们先去坐,我去厨下准备着。”
君召英砸砸嘴:“那我们可就等着吃顿好的了。”胳膊肘拐了一下身旁的君召言:“大哥,婷儿的手艺你没尝过吧?比起归云阁的大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。”
“是吗,今日托公主的福,我有口福了。”君召言声音温润,薄唇扬起优美的弧度,狭长的椭圆眼因为笑而眯了起来,眼角有淡淡的笑纹,显得他人极为温和可亲。
阮筠婷原本因为朋友齐聚而愉快的心情,在看到君召言后瞬间跌落谷底。虽然她不清楚细节,可君召言与三太太勾结害死了她已经是不争的事实……
“我先去了。”阮筠婷行礼退下。
众人都没瞧出阮筠婷的异样,寒暄了一番,旋即闲聊着回了正堂。
君兰舟却负手看着她的背影半晌,长眉皱着,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有探究和担忧的情绪。最后犹豫片刻,仍旧与九王爷告假,跟去了小厨房。
小厨房里一应食材齐备,王府的厨娘们都在一旁帮忙,阮筠婷只负责掌勺即可。腰上围了深棕色的围裙,阮筠婷手脚麻利的很。
君兰舟穿着绯红色的西武国文士官服,斜靠着门框,抱着肩膀瞧她忙里忙外。厨娘等人见有个西武人在一旁瞧着很湿不习惯,表现都有些拘谨。
阮筠婷眼角余光看到门口一抹红色身影,抬头见是君兰舟,笑道:“怎么来了?不知道君子远庖厨么?”
“食不厌精脍不厌细,远了庖厨如何能精细的起来?”越是不让他进来,他还偏要进来,走到阮筠婷身旁伸脖子瞧着她将鸡蛋磕破,只取其中蛋白,蛋黄放如另一个碗中。
“你做的这个是什么?”
“杏仁鳕鱼。这个鳕鱼片是我才刚喂好了的,要在蛋白里蘸一下,裹了均匀的一层之后煎成金黄色。”
解释之时,鱼肉已经站好蛋白,油锅也热了起来,阮筠婷拿过长竹筷,夹起一块鳕鱼放入锅中,只听“嘶”的一声,片刻便有鱼的鲜香味道弥漫弊端。煎鱼的功夫,阮筠婷掀开笼屉,瞧了瞧里头的丸子,回头吩咐厨娘:“将丸子起锅吧。”
“是,姑娘。”
君兰舟突然觉得,看着她下厨是一件极赏心悦目的事,平日里的她太过完美,总觉得有距离感,如今忙的打转鬓发松散的她,反而让人觉得亲近,“才刚为何不开心?”话便直接问出了口。
阮筠婷一愣,将鳕鱼翻面:“我哪里有不开心?今日人都到齐了,我高兴还来不及。”
君兰舟用白眼看她,“你瞒不了我,说实话,你对君家大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“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?”
“当然不是,你掩藏的很好,只不过是我瞧见你目光闪烁了一下而已。”
阮筠婷不得不在心里赞君兰舟一句聪明,竟然能捕捉到她的眼神,可她与君召言的恩怨哪里是能说与人听的?其中过程太过于匪夷所思,就算说了君兰舟也不会相信。
阮筠婷叹息一声,转身处理食材,带将菜起锅装盘,才在围裙上抹了抹手,道:“有些事情还是藏在我心里比较好,而且我不想骗你。”
君兰舟挑起半边眉毛,沉默的看了她半晌,突然展颜一笑,那笑容带着欣喜和愉悦:拍了阮筠婷肩头一下:“好了,那么认真做什么,我不过随口一问。”
阮筠婷感激的道:“兰舟,多谢你。”
“有什么好谢的,你要真的想谢我,能不能先把那个杏仁鳕鱼给我尝一块?”
“不能。”
“就一小块。”
“不行。”
“就一口!”
“哎!君兰舟,你属猫的吗,好了,已经不多了!”
……
有君兰舟在厨房捣乱的先例,不多时君召英也来了,菜还没等端上前头,已经被他们吃掉了不少。阮筠婷无奈的又重新准备了,才到了饭厅,路上还忍不住悄声骂身旁那两个直打饱嗝的。
“你们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富家公子,怎么跟饿了几餐了似的。”
君兰舟和君召英知道自个儿累阮筠婷多做了不少才菜,也不多言,相视一笑。
饭厅里,酒菜已经齐备,众人按着身份落座,阮筠婷和阮筠岚并肩坐在末位,端起酒盅,阮筠婷站起身,感激的道:“昨日之事,多谢在座的诸位,若没有你们,我也无法成事。千言万语都在这一酒盅里,我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