烽火硝烟已经在一阵阵南风里消散了,惨叫与哀嚎也已经消失,剩下的便是满地的尸骸刀枪,残破的旌旗东倒西歪的,在猎猎风,在如血的夕阳里心惊胆战的抖动。
一群群服装整齐的枪兵人马,喊着号子在整队,雪亮的扎枪之上,已经被献血染红,原本蓬松的枪樱,现在被干枯的鲜血染成一种恶心的黑红色,一溜溜的黏在一起,战兵身上黑色的藤甲前面,也被献血彻底打湿,死沉死沉的。脚步有点虚浮,但大家依旧坚持着,按照队长武长的号子,在整队集合。
长弓兵一个个都瘫软的不能再站起,就只能任由他们瘫坐在地上喘气。
一群群骑兵,打着战马,在战场之外往来奔跑,带起一阵阵冲天的尘土,战马上的骑士,将血红的马刀不断举起挥舞,对一眼望不到头的俘虏展示他们的威武,让那些俘虏里还在悄悄四处张望的家伙,打消了逃跑的心思。
一些服装杂色的人,在俘虏群仔细的搜寻,看到细皮嫩肉的,或者是衣甲光线的,立刻连踢带打的揪出人群,让他们单独的成了一堆,这都是那些地主豪强带队的子弟或者是幸存的杆子首领,这些人被甄别出来,顾丰还要用他们为根据地在他们的家族父母手换些物资。
原先铁鹰寨的百姓杆子,这时候,他们成了战场上绝对的主力——打扫战场的主力,一群群黑压压的,在战场上翻检着每一具尸体,将他们认为所有还有一点点价值的东西,全部收拢起来,然后装到身后一个个大框里交公。
闯军的民兵现在任务就是看着他们,不许有一点东西被隐瞒,同时也监督他们,不要剥死者的衣衫。
既然加入闯军体系,那么规矩就要按照闯军的规矩走,这第一天第一条就是一切缴获要归公,不得私人藏匿,虽然也有许多人不习惯,但是,势比人强,尤其在自己被围攻的两天一夜之间,闯军兄弟展现给他们的战斗力和热情之后,再看到闯军援兵那如山的气势,绝强的战斗力,那些有其他心思的杆子,也就放弃了一些其他想法,更有顾丰等带头在大战间隙里,给大家宣扬根据地的种种好处,更让那些人有点患得患失的想:“其实这闯王规矩严是严了点,但是,真的有了那安定富足的日子过,也比这刀头舔血,整日战战兢兢的要好吧。”
张家庄张火队长累的实在够呛,拄着一杆折断的枪杆,就一屁股坐在了一具尸体上喘气,张火现在喘的跟个风箱一样,握着枪杆的手还在微微发抖,就坐在这里,也不断的拿眼睛四处张望,在心默默清点着自己带来的三十三个兄弟。
一日半夜,奔行一百里,然后没有片刻休息就投入了战斗,对还在疯狂围攻闯王栖身小寨的联军,展开了围剿。
对,就是围剿,当他们杀到战场上的时候,原本被闯王带着许多打的灰心丧气的联军,看到自己到来,哪里还有半点战意?一些垂死挣扎的,也在一阵长弓,一阵枪阵之后,如沸水入雪般土崩瓦解,看看这满地尸骸,其实有几个身上有刀枪伤痕的?十个里有九个是被自己的同伴践踏死的。
其实,吴涛军师不知道怎么想的,这要是搁在闯王领军,早就叫人高喊缴枪不杀啦,但吴涛军师就是不发话,既然军师不发话,那大家就杀吧,结果自己都刺折了枪杆,几乎要肉搏了,这时候,寨子里的传令兵传来了闯王的令箭,缴枪不杀,优待俘虏,这时候,大家才停了手。
这时候,那个最后归队的张家本家汉子,一瘸一拐的拄着一杆扎枪,也一屁股坐在了他身下的尸体上,狠狠的喘息了一阵之后,扭头对张火说到:“张,张,队长,我表现的还行吧。”
张火也点点头,努力将声音放大道:“行,是条汉子。”同时心也长出一口气,他在这次大战没死,只是大腿被一个亡命的溃兵咬了一口,还撕下来一块肉,这按照闯军规矩,这是算立功的,今年他一家的地租军粮就算免了一半。
没死就好,要不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家的那个有病的婆姨,襁褓里的孩子,现在好了,就是万事大吉了。
“怎么样?我们小队折损了多少?”四处张望,在滚滚人群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。
张火闻听开心的道:“这哪里算得上战斗,
先前是弓箭兵一阵乱箭,然后枪兵一阵滚动刺杀,那帮龟儿子就已经奔溃了,等我们一声喊,发起冲锋,敌人就溃散了,留给我们的就是没有任何防护的后背,那种砍杀绝对过瘾。”
那张汉子也呵呵一笑道:“那倒是,我们哪里是来战斗的,说抓俘虏还贴边,畅快,不过我最倒霉了,就这么轻松的战斗,结果我还是被撕下块肉去。”说着倒霉,其实语气眼神里可是透漏着兴奋。
自己最后报道,大家都知道原因,看自己的眼神,那就是一种轻视,西北的汉子,哪能让别人轻视?但——
好了,自己这回负伤,看看让他们还怎么小看自己。
“其实,别的小队也有些折损的。”张火可惜的说到。
就在大战已经决定胜负的时候,一群亡命徒竟然保护着几个似乎是大人物的,亡命的杀了出去,倒是杀伤了许多民兵,等大朗的骑兵杀散挡在眼前的溃兵追击的时候,已经来不及了,只能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伙人逃了出去。
“逃出去的是什么人?”吕世看着惨烈的战场,对身边熟悉当地情况的顾丰和顾年问道。
一行人站在被鲜血染的黑红的寨墙上,遥望着战场,议论着军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