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国对南宋,如同大人打小孩;天诛对金国,则如巨人打常人;那么,天诛对南宋呢?岂不是如巨人拍侏儒,象打着玩一般?
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,南宋朝臣,很快就有了统一认识,由过去对天诛军一无所知,甚至妄自尊大,迅速转变堕落为畏之如虎,闻名色变。交口称赞兴元帝早就先见之明,早早与天枢结盟。天枢之主乃渊圣之后,而南朝之主乃渊圣之弟,双方乃叔嫂之邦,更应坚定盟约,共结万世之谊。仿佛所有朝臣都选择性地忘却了,当初见到那份盟约时,对官家的抨击指谪,闹得满朝风雨的情状。
如果说,当初赵七、赵九两兄弟。先后与狄烈签订那份“卖国”盟约,还是有几分心不甘、情不愿,甚至过后有反悔之意。待到此时,北伐胜利,金国灭亡,这对帝王兄弟,终于端正了自己的态度,认识到了天诛不可敌。那位华王手中掌握着十万天诛强军这把利剑,已经斩下了金国这只庞然大物的“头颅”,下一刻。剑指何处?此时若不小心讨好。曲意迎奉,简直就是送借口上门,伸长脖子等砍啊!
出使前夕,兴元帝召康王入宫。着重谈到的。就是这个问题。
按皇宫起居注官员的记录。兴元帝与康王兄弟二人,在垂拱殿进行了友好和睦的交谈,整个会晤过程。言笑晏晏,气氛融洽,实为君臣相宜,兄友弟恭的典范。
会见结束后,兴元帝还在延和殿设宴,款待康王,为其饯行。席间官家与王爷念及父兄之死,掷箸难食,哽咽失声,相对垂泪;再论及宿敌金国之亡,欢喜无限,官家慷慨赋诗,康王以箸击杯,罄诗相和,场面感人。
赵构回到王府当夜,突然腹痛如绞,呕吐不止,先吐残羹,再吐胆汁,最后吐血……
整个康王府都被搅动了,皇宫闻讯,迅速派出太医,诊断为旧疾复发,当卧床三月,静心调养。
卧床三月?康王三日后就要前往建康,乘舟过江,出使东京……这一下,全泡汤了。
兴元帝次日亲自出宫,探视康王病情,执着九弟之手,垂泪道:“昨日朕才与王弟欢颜笑语,今日王弟竟一病如斯……王弟只管好生歇息休养,勿需烦心,出使之事,朕另托他人。”
康王脸色腊黄,悲难自禁,自觉不能亲迎太上龙殡,实为不孝;更感激皇兄体贴,羞愧落泪。
次日朝议,第一桩议题就是谁可代康王出使天枢?
此时已是户部尚书的赵儆倒是想毛遂自荐,毕竟此次出使,意义非比寻常,无论谁能出使,都能极大增加声望。奈何他才刚出列,尚未张嘴,就被兴元帝以目制止。虽未着一言,但脸上满满写着“你还未够格”,将这位永安郡公(已升一级)臊得面红耳赤,讪讪归列。
赵儆尚且如此,另一位项城县公(同样由伯升公)赵供,自然压根不敢出列自讨没趣。
在此情况下,左相吕颐浩提出一个人选:判宗正寺正卿、齐安郡王赵士褒。
群臣先是一怔,随即频频点头,包括兴元帝也是含笑颔首……的确,眼下除了这位齐安郡王,还真没有哪个有资格迎太上龙殡。齐安郡王原本人望就够,再加点分也没什么。
三月初四,崇政殿上,文武群臣分列两排,兴元帝刚刚将出使的圣旨拟好,内侍承旨,齐安郡王赵士褒正要接旨。殿外突然传来值事监的禀报:“康王求见!”
崇政殿上,君臣莫不失惊。
随后,就见康王赵构,面容清矍,衣带当风,稳步踏上云阶,在殿外远远向兴元帝行礼:“臣构叩见陛下。”
兴元帝显然有些不知所措,踌躇一会,方扬声道:“康王贵体有恙,为何不安卧府中?”
赵构垂首致礼:“太上龙殡犹露于野,母妃千里之外翘首企盼,为人子者岂敢安卧?臣构请出使天枢,以尽忠孝,望陛下成全。”
兴元帝高居陛墀之上,冕前十二道玉旒,遮住了他的表情,但那微微颤动的龙袍下摆,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。
赵士褒与吕颐浩对视一眼,微微摇头苦笑,轻叹一口气,不再接旨,退入班列中。
崇政殿的空气冷滞了足足半炷香之久,才传来兴元帝幽冷干涩的声腔:“准——”
“谢陛下!”
赵构大声谢恩,抬头的一瞬间,与远处玉旒缝隙中透出的两道冷冽目光碰撞,如无形刀剑交击,擦出无声的火花。
此一去,兄弟决裂;再见之时,阴阳相隔。(未完待续。。)